【周叶】一日蝇（十七）正文完结
至此，β告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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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十七）尾声
五月，暑气将至未至，正是一年里难得舒适的时节。凌晨时分，路上行人罕至，除了背后的大楼，只有路灯是亮着的。
几乎刚通了个宵，叶修却步履轻快，推开铁门的时候，他甚至朝值夜班的保安挥了挥手示意，保安看着这个这两天进进出出的人，不明所以。
前脚才出了轮回俱乐部，后脚叶修就把烟点上了。无风的夜晚，橘色的路灯下，白烟轻柔扶摇。叶修咬着烟刚走了两步，就看到一个人影朝他跑来。
路灯下，那人穿着长袖长裤的运动服，步履矫健平稳。
叶修还没来得及感慨居然有人凌晨四点多跑步，那人已经来到了他跟前。
“哟，这不是小周吗？”叶修一手插着裤袋，一手招了招呼。
对面的人愣了愣，缓步停住。
看清自己对面的是叶修之后，那个联盟里出了名不善言语的青年犹豫了半晌，却只是露出了微笑，点了点头。
“这会儿就晨运？”叶修表示好奇，周泽楷身材好形象佳众所周知，但这身材形象，是需要如此魔鬼的日程来维持的吗？叶修不由得想起了另一个严格作息，勤恳自虐阿不锻炼的代言人——张新杰。
周泽楷看了会儿叶修，挪开了视线，盯了会儿地面，又看了回去。
“嗯。”
“你这也太拼了吧，你还用睡觉吗年轻人？”叶修语气带笑，咬着烟被他换到了双指上。周泽楷的视线也跟着到了他修长的双指，和夹着的烟上。
“还好。”
叶修没明白对方这句还好是什么意思，但他也没打算搞明白。说实在，这年轻人不睡觉，他自己倒是有点困了，两天时间跟轮回经理斗智斗勇，终于把老魏托付给自己的东西卖出了好价钱，精神一放松，睡意就席卷而至。
“那你好好努力。”叶修不痛不痒地接了句，“赛场见了。”
说完，叶修就示意要走。
周泽楷还在反应前面那句话的意思，慢了半拍，等他理解了那是叶秋要回归的暗示之后，还没来得及惊讶或者给予回应，就见叶秋已经弓着身子走出了一段。
是不是该表达一下自己对叶秋重返赛场的期待和祝福呢？周泽楷内心挣扎了一下。就在他转身想要叫住叶秋的时候，他突然感到大脑一阵猛烈的眩晕感，让他差点站不稳。
等到双目的焦点再次聚回，周泽楷目光中的神色已经完全变了。
他看向走出了几十米的叶修背影，没有叫住他。就只是这么站着，看着叶修慢慢一点点走远，直到走到拐角，走出他的视线。
然后，他低头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的运动手表。
还是差了一个小时。
他皱眉。
在记忆里，这天他因为睡得不太踏实，就提前了两个小时起床，出来跑步，并在跑步的过程中偶遇了卖完技能点，赶着回去的叶修。
在自己能分辨的最原初的记忆里，他在刚刚叫住了叶修，半晌才憋出一句“加油”。
结果倒是把叶修给逗乐了，隔着十来米的距离，在安静的大马路上对他说“好好，你也加油”。
像是逗小孩一样。
叶修带着胡渣的侧脸、橘色的路灯、萦绕他身侧的白烟，在周泽楷的暗恋情愫滤镜下液化得柔和美好。
刚刚，他差点就想再次叫住叶修，再对他说一次加油。
但是不行，永远都不可以了。
周泽楷深吸了一口清晨带着潮湿味道的空气，掏出了运动服口袋里的手机。
上面挂着的轮回logo打到了他的手背，他熟练的调出了短信界面。
差一点点，他如果再晚一点点出门，就不会碰到叶修了。所以他要回到24小时前，让“此时”的自己呆在宿舍里。
手指没有停顿地按下“发送”，电信号指向了他选择的过去，也指向了他选择的未来。
“在叶修的时间线上，我们暂且称为‘α’时间线，他因为某些原因不断回溯，造成了原本世界的偏移，于是，到达了我们现在的时间线上……我们称其为‘β’。而后，你又通过不断的回溯改变这个时间线，到达了现在β时间线上的某个分支。虽然在超弦理论上来说，α和β并没有先后的说法，但就目前的结果累计而言，可以说，现在这个‘世界’是你和叶修共同作用的结果。”
罗辑缓了口气继续说，“如果要回到原来的轨迹，就要消除掉一切的干扰因素。”
“怎么消除？”周泽楷正对他坐着。
罗辑看了看自己屏幕里的算式，略微思考了一下要怎么对周泽楷简单说明。
“你为了挽救叶修，一次次改动了等式这边右边的变量，”罗辑拿手中的笔指着屏幕的右边一长串符号和数字，“然后，叶修改了左边的这串，我们要做的，就是净化这个公式，把两边所有的附加项全部消除。这是非常有难度的，先不说因为难以计数的回溯，你已经记不清楚你做出了哪些修改，叶修这边回溯发生的修改，处于平行时间线的我们，根本不会知道。”
周泽楷消化了一下罗辑说的内容，点了点头。
“怎么办。”
他知道罗辑的个性，如果只是提出问题没有解决方案，罗辑根本就不会跟自己开始讲解。
“幸好，我们可以通过变量测算和镜面公式，还有你模糊的深层记忆，推测出叶修扭曲的那部分因果，目的大概是为了……”罗辑吞咽了口口水，就算他理智上已经接受了的结论，但情感上依然让他觉得难以开口“阻止你的死亡。”
他说完，下意识去看周泽楷的脸色，却没发现对方有什么异样。于是，罗辑忍不住深吸了口气，才继续接着说。
“所以，我们可以不经过倒推证明来直接得到结论。”
“这个结论就是——如果你们之间没有任何联系，不产生任何接触，那围绕你们的所有事件点都会消失，因果律也不再出现。这样，别说消除等式的干扰项，这个等式本身也会消失。”
周泽楷听不懂了，他朝罗辑摇摇头。
罗辑随手把边上喝水的杯子够了过来，拿着橡皮扔进半杯水的杯子里。
他指着橡皮说“事件原点”，然后又指着橡皮引发的水面上下涟漪说“事件光锥”，最后，他伸出手指把橡皮整块捞起来，扔回桌面上。
水杯里被搅动的水在曳动了一会儿之后，慢慢恢复了平静。
周泽楷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。
“这么做是最简单粗暴的，但是也是最繁琐的，你明白我的意思吗？”罗辑难得有些焦躁，似乎在生想不出更好办法的自己的气，“因为你每次回溯，记忆都只能保持很短的时间，所以你不得不一次次回溯，慢慢调整你过往的人生，把所有你跟叶修接触的点一个不漏的清除干净。这代表什么？这代表你又得回溯千百次，要把同样的一年过上千百回！”
周泽楷点了点头，他当然明白。
“而且，我不能保证那个没有任何干扰的‘原初’世界是怎么样的……说不定……说不定……”罗辑不敢再去看周泽楷的脸，“说不定是回到‘周泽楷会死亡’的世界。”
周泽楷屏息，他的右手捏成拳头。一分多钟后，他再次点了点头。
“你真的明白我的意思吗？如果用这个方法，你将到达一个‘周泽楷和叶修没有任何交集’的世界，而且在那个世界里，你可能会死！”罗辑忍不住大声喊了出来。
“……知道。”
“不，你没明白，在那个世界里，你可能会为一个陌生人死，那个你不是现在这个深爱叶修的你，而那个叶修也不会知道你的死跟他有关。在你们毫无关联的那个世界里，他也不会为了救你而做任何事情，甚至不会有丝毫的伤心难过。”
罗辑急促地说着，他现在内心很矛盾，一方面他也希望能救下叶修，但另一方面，理智清醒的他，同样不希望因为一个无法确定答案的概率事件，就让周泽楷冒险去死。
“我知道。”周泽楷直直地看着罗辑的双目，突然，他脸上一直冰着表情渐渐融化，嘴角浮现出了一丝温柔的笑意。
“另一个时间线上。”周泽楷缓声开口。
“叶修也做了这个选择。”
罗辑怔住，他知道自己已经完全没有任何劝阻的理由了。
周泽楷有些恍惚，直到他身后的人推了他一把。
“周泽楷你干嘛呢？”
那人的手还在自己的肩上，周泽楷半侧过头，想起来这个在自己身后的人，是训练营里一起上来的，名字……叫什么来着……
他又顿了顿，才反应过来此时的自己，正站在大巴的车门前，自己的身后还有几个人在等待上车。于是周泽楷赶紧三步并两上了车。
这辆是轮回俱乐部专用的大巴，早年用来接送选手比赛。不过后来轮回成了豪门之后，又换了一辆更大更舒适的、车身也喷上了巨大logo的豪华大巴。
“现在”是第四赛季，此时的轮回，还只是个徘徊垫底的边缘队伍。
周泽楷站在车头，看着车内坐着的人，心中一阵怀念。
按照惯例，前边的几排座位是给常规比赛的职业选手的，像他这样当时训练营刚上来的身份，必然是要跟其他小孩坐到后面去。
他在车头愣了会儿神，他身后的同伴又轻推了他一把。于是周泽楷就往车后段走，走了几步，他“想起了记忆里”他坐过的位置，此时正空着。
这次，他没有犹豫多久，就转向了另一边已经有一个人坐着的那排。
“……可以吗？”
那人正低头看手机，听到周泽楷的问话，有些诧异地抬头。
周泽楷并不是个性孤僻，只是这个人话太少，好像也跟人不太容易混熟，所以经常独来独往，这会儿居然主动要求坐隔壁，那人自是惊讶了一下。
但也不是多大不了的事儿，于是那人点了点头。
周泽楷放下背上的背包，抱到身前，坐进椅子，把自己还是少年时期的骨架子隐藏进阴影里。
没多久，一个熟悉的声音就如同记忆中一样在车头的地方响起。
“其他人都被堵了，蹭下你们的车，顺路捎我一段。”
“不顺路。”
“别这么小气，刚刚放水让你们赢一场，礼尚往来嘛。”
周泽楷下意识地把自己缩得更紧，仿佛不这么做，他就会被发现。
不，他更害怕的是自己忍不住。
拖拉的脚步声从车头慢慢向自己这边靠近，周泽楷把头抵到了背包上，假装睡着的样子。
那人的气息从自己的身边滑过，很快，就到了自己身后，那个原本是自己坐在里面的位置上。
没有自己存在的位置，叶修单独坐了进去。
周泽楷发现自己全身在微微的颤抖，因为他知道，这是最后了，在他无数次的像是永无止境的旅途里，这里将会是一切的终点。
这是他第一次遇见叶修的地方，在他原来的记忆里，叶修在这里对他说出了“期待什么时候场上再见”的话。
但是这次不会了，在一次次回到过去，消除自己与叶修一切的接触点后，周泽楷终于走到了最后也是最初的那个接触点——这一晚的大巴上。
这次的他没有选择叶修隔壁的座位，等到叶修下车，他们就会彻底错过。
然后，明天后天，他会慢慢忘了他回溯前的记忆，像个生活在这条时间线上的普通人那样生活。
而这次，他没有再给自己留下任何太阳风暴那夜需要发短信的信息。
在这个时间线上，他将无法进行下次的回溯，等待他的，将是一个谁也不知道结局的既定未来。
周泽楷还是保持着低头的姿势，双眼却始终没有闭上。
他的身后，年轻的叶修正靠着椅背，传出平稳的呼吸声。因为周泽楷的“努力”，今天之后叶修和他在未来，将不再会有交集。
这次的他大概不会爱上叶修了，而叶修当然也不会在意他。
周泽楷突然想再看看叶修，用还喜欢着他的心情。
他抬起头来，隐在椅背后，偷偷摸摸地去看闭目养神的叶修——那是一张稚嫩的，却疲惫的脸。周泽楷一方面觉得新鲜，另一方面却又觉得熟悉，叶修这样毫无防备的样子，让他萌生了想要紧紧抱住对方的冲动。
但他终究什么也不可能做。
他又偷偷收回了视线。
没多久，似乎没有睡着的叶修在后排突然大声喊：“张益玮！借手机给我用一下！”
前排传来张队带着怒气的回话：
“不借！”
“小气！佟林！你手机借一下！”
前排沉默了三秒，然后听到一身叹气声，接着，一部手机就层层从前排传了过来。
传到周泽楷的手里时他犹豫了一下，终究还是没有拒绝。他转身，把手机递给了后排的叶修，叶修乐呵呵的接了过去，随口道谢，眼睛都没看他。
“喂，沐橙，我，你们还在体育馆吗？嗯，我已经坐着轮回的车先溜了。好，你们加油。”
短暂的通话，叶修又把手机递了回来。
手机到周泽楷手上的时候，好像还带着对方手掌的温度。
车在安静和黑暗里又开了十来分钟，停在了一处路边。
“叶修！到了！”张益玮喊。
叶修便匆匆从座位上站起，快步去前门下车。周泽楷看着年轻的小队长把嘉世的队服揉成团抱在怀里，蹦着下了车。
周泽楷最后深深地看了眼下车后挥手，摆出一脸“好了你们快滚吧”表情的叶修，像是为了要把他的样貌和神采刻进灵魂和骨髓里一样。
车开了。
周泽楷倒进座椅里。
记忆、过往、回溯、叶修，统统都在他身后远去。
叶修，这次，终于是我要赢你了。
END.
因为最后的结局并不属于以上的α或者β时间线，所以真结局放在了番外，请做最后的等待。
番外预计明日最晚后天更新。
私心设定，正文结尾这个被小周“清理”过的“两人没有什么交集”的最终时间线大概就是无限接近于原作的时间线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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